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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海鹿鸣

时间:2025-11-26 10:02|来源:吉林省科普创作协会|编辑:吉林省科普创作协会会|点击:
孙原林
       老周静静蹲在瞭望塔下浓密的芦苇丛中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草叶上那层薄薄的盐霜。这可是黄海湿地独有的印记,每一粒细小的结晶里,都仿佛藏着潮汐与土壤千百年来的私语。晨露早已浸透了他的帆布裤脚,丝丝凉意顺着肌肤缓缓往上爬,却终究抵不过指间烟卷燃烧带来的那点温度。火星簌簌坠落的瞬间,两只黑跳蛛如同接到指令般,倏地钻进了叶缝深处。它们并非受惊逃窜,而是在遵循着这片湿地清晨独有的生存节律——此刻的芦苇丛,既是跳蛛们捕食蚜虫的绝佳战场,亦是尚未被麋鹿群踏足的宁静休憩地。
       薄雾如同一层半透的水膜,温柔地裹着湿地苏醒时的种种声息。老周抬眼望去,麋鹿群正踩着潮退后泛着水光的浅滩,不疾不徐地移动着。它们蹄子陷入淤泥的深度,恰好没过蹄缝——这是历经漫长岁月演化出的生存智慧,既能稳稳当当,不致深陷泥潭,又能借助湿润的淤泥隔绝滩涂上那些尖锐的贝壳,护得自己周全。领头的公鹿忽然停下脚步,鼻翼快速地翕动着,那并非出于警觉,而是在仔细嗅探灯芯草的湿度。老周心里清楚,只有含水量达到70%以上的灯芯草,才是母鹿和幼崽们最钟爱的早餐。这细微的规律,是他与秀儿当年熬过三百多个黎明,日复一日观察记录才最终摸清的。
       “周师傅,今天的潮位比预报的要低两厘米呢。”小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肩头相机包上挂着的水质检测仪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。裤脚上沾着的泥浆泛着深沉的褐色,那是潮沟底部腐殖质特有的颜色——只有深入到芦苇根系最为密布的区域,才能采到最能真实反映湿地生态状况的水样。
       老周抬手掐灭烟蒂,小心翼翼地把烟屁股塞进随身带着的铁盒里。三十年前,秀儿就定下了规矩,绝不允许任何垃圾留在这片湿地,哪怕是理论上能降解的烟蒂,也怕会影响土壤里那些微生物的活性。“1986年刚把阿白它们接来的时候,这片滩涂的灯芯草,还不到现在的三成。”他伸手指向远处那片连成海的绿色,“那时候潮沟里满是互花米草,它们的根系盘根错节,密得像张铁网,麋鹿们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。”
       小林蹲下身,轻轻拨开草丛,露出一根荧光闪烁的监测桩,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:土壤盐分1.2%,湿度45%。“现在有了这先进玩意儿,数据随时都能查看。”他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,“您当年和秀儿阿姨,是怎么测这些数据的呀?”
       “用脚,用眼睛,用鼻子。”老周笑了,指节轻轻叩了叩冰凉的监测桩,“秀儿当年亲手做了个木框,每次退潮就去丈量灯芯草的生长高度,还把采集来的土样装进玻璃罐里,对着太阳仔细看浑浊度——她总说,土水比一旦超过1:3,就说明潮沟的自净能力在下降了。”最让他难忘的是1992年那场台风,互花米草借着风暴潮的势,疯了似的生长,眼看着就要侵占麋鹿们仅有的栖息地。他和秀儿扛着镰刀,在齐腰深的水里整整割了半个月。秀儿的手被锋利的草叶划得全是口子,却依旧咬着牙,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记录:“今天割掉的草,必须带出湿地烧掉,不然根茎留在泥里,过不了多久还会发芽。”
       正说着,监测站的对讲机突然响了,传来消息说南边潮沟发现了两头迷路的幼鹿。两人往南走去,路上,老周特意绕开了一片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水葫芦。这虽是外来物种,但近些年人们发现,它们能吸收水体里的氮磷。只要把它们控制在潮沟边缘,就能成为天然的水质净化器。“秀儿要是还在,看到这个肯定会高兴的。”他脚步微微一顿,“她当年总说,湿地里没有绝对的‘坏物种’,只有失衡的生态位。”
       潮沟边,那两头幼鹿正围着红树打转,小小的蹄子在柔软的泥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细碎的印记。老周没有贸然靠近,只是轻轻吹了声短促的口哨——这并非随意的召唤,而是模仿母鹿觅食时发出的信号,频率精准地控制在200赫兹以下,既能让远处的鹿群接收到信息,又不会惊扰到眼前这些小家伙。小林举着相机,镜头里的幼鹿没有丝毫慌乱,反而竖起耳朵,仔细分辨着这熟悉的声音。这便是野化训练的成果——如今的麋鹿群,早已不是当年那些需要人喂小米粥的“圈养者”,它们保留着对人类应有的警惕,却也能清晰记得那些带着善意的信号。
       没过多久,芦苇荡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,一头母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,先警惕地观察了片刻潮沟的水流方向,才迈开步子,踩着一条固定的路径走来——它所选的路线,恰好是红树根系最为稳固的区域,既能巧妙避开暗藏的暗流,又能借助粗壮的树根为幼鹿遮挡些许风险。老周望着幼鹿欢快地奔过去,忽然就想起了1995年,阿白生下春生的时候,也是在这片潮沟。当时秀儿就守在不远处,手里紧紧攥着记录板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:“别靠近,母鹿要自己咬断脐带,这是它成为母亲的第一课,谁也不能替。”
       返程时,夕阳正浓,把整片水面都染成了金红的颜色。远处的风力发电机叶片在余晖中缓缓转动,每转一圈,就能产生1.5度电。而塔基周围种着的碱蓬,一簇簇红得热烈,既加固了地基,又成了斑嘴鸭们舒适的栖息地。“以前总担心风车的噪音会影响麋鹿繁殖。”老周望着那转动的叶片,语气里带着释然,“后来才发现,它们自有智慧,会根据风车的节奏调整活动时间。黄昏时风车转速最慢,正好是鹿群回沙洲休憩的时候,互不打扰。”
       小林忽然指着天空,一群白鹭正沿着潮沟的方向展翅飞行,翅膀划过空气的轻响,与远处海浪拍岸的节奏完美重合。“您看,它们飞行的路线和麋鹿群是平行的呢。”
      “这是生态链里的默契。”老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,“白鹭跟着麋鹿,是等着捡食被蹄子惊扰起来的甲壳类;而麋鹿不驱赶白鹭,是因为白鹭能帮它们及时发现那些隐蔽的天敌。秀儿当年画过一张图,把湿地里的动植物都用线连在一起,像一张精密的网,少了谁都不行。”
       夜色渐渐深了,瞭望塔的灯亮了起来,在暖黄的光晕下,老周缓缓翻开了那本早已泛黄的记录本。第一页是秀儿娟秀的字迹,写着:“1986年10月25日,阿白进食1.2公斤灯芯草,粪便呈橄榄绿,健康。”而最新的一页,是他今天刚写下的记录:“2024年5月12日,鹿群数量126头,灯芯草覆盖率65%,互花米草控制率98%。”
       远处的沙洲上,隐约传来麋鹿们均匀的呼吸声,与海浪起伏的节奏交织在一起,温柔而悠长。老周知道,这片湿地的故事,还在年复一年地继续着——这从来都不是人类单方面的守护,而是麋鹿、白鹭、跳蛛,还有每一粒盐霜、每一根芦苇,共同书写的生态篇章。就像秀儿当年说的那样:“我们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,只是湿地生态链上的一环,守好自己的位置,就是对所有生命最好的尊重。”
 
 
作者简介:
孙原林(笔名童笛),1965年生于辽源、现居吉林,为吉林省科普创作协会会员,曾结业于全国网络作家在线学习班、吉林省作协诗歌创作培训班。作品体裁多元,散见于《起点中文网》《中国作家网》《中国诗歌网》《诗刊》微刊、《中国石油报》《吉林日报》等平台,已著有《傻瓜的邂逅》《这是神奇的对话吗》两部长篇小说及中篇小说《同学如风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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